~ pussy ~ 9 真與假

~ pussy ~ 9　真與假


本文可搭配《哈利波特──神秘的魔法石》之〈魔藥學老師〉與〈午夜的決鬥〉閱讀




　　「可是我還是覺得他非常恨我。」哈利把石頭蛋糕泡進海格給的濃茶裡，用手指一邊戳一邊喃喃自語。

　　「胡說八道！」海格說，「石內卜教授幹嘛要恨你？」

　　可是海格的眼神閃爍不定，哈利忍不住懷疑海格在隱瞞著什麼。

　　「是說特殊生怎麼沒來呀？嘿美送來的信上不是也有她的名字嗎？」假如海格是故意轉移話題，那還滿成功的。

　　「不曉得耶，」榮恩把石頭蛋糕移到桌子底下施力掰開使得滿臉脹紅：「石內卜教授把她單獨留下來，好像有什麼課業教材要交代。」這話說得也太保留了，明明當時石內卜是要罰拉拉勞動服務的，就為了奈威燒掉西莫的大釜拉拉卻沒有在第一時間做出防護處理。拉拉是無法被扣分的，石內卜便把氣出在哈利身上。

　　──「你──波特──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別把豪豬刺放進去？你現在又讓葛來分多扣了一分。」莫名其妙啊這個人！哈利忿忿不平，哪有這樣的啊？在開學第一個禮拜他就害葛來分多扣了兩分，怎麼這麼爛？

　　榮恩倒是要哈利想開一些，他說拉拉被留下來肯定會慘到爆炸，石內卜的勞動服務是出名的狠的，當然這些情報來自於弗雷與喬治親身體驗。

　　那麼拉拉呢？現在怎麼樣？

　　榮恩與海格說著查理研究龍的工作情形時，哈利發現一篇從「預言家日報」上剪下來的文章，這，又是另外一段故事的開始了……



※



　　「接下來呢？」拉拉用無杖魔法為自己施了簡單的清潔咒，原本沾滿蟾蜍血的雙手變得乾乾淨淨，細白幼嫩。賽佛勒斯‧石內卜在講桌後盯住拉拉滿不在乎的雙眼，或者說，莉莉的雙眼。這人絕對不是莉莉‧波特也不是莉莉‧伊凡，莉莉從來沒有能力使用無杖魔法過。

　　石內卜還在思索要如何應對眼前棘手的狀況，拉拉倒是先開口說話：「莉莉的確不會使用無杖魔法，我也沒打算冒充她，只是你的思念這麼深切，自然只能看見莉莉的表象而看不見我本人。」

　　石內卜又驚又恐，他鎖心術高超的技巧連黑魔王也無法識破，這小女生（莉莉還是什麼？）如何一眼看穿？──無論是指無杖魔法還是他對於莉莉的思念。

　　就在石內卜一轉瞬的念頭間，拉拉又頂著十一歲莉莉的臉蛋往下說：「小勒，我不是敵人。」喔，這真是太好了，多麼有說服力的說法啊，石內卜漸漸沉不住氣，要是眼前這個人能以真面目示人，就算自己不相信這種空洞的話他也不會越來越生氣。因為他是如此深愛莉莉，眼前人模仿得唯妙唯俏，不就是若無其事般地拿一把磨鈍的刀捅自己腐爛的傷口嗎？

　　「真是想不到。」石內卜尖刻地說，「我想你一定是來──幫──我的，毫無惡意，是吧。」

　　「我不認為我能給你什麼幫助。」拉拉垂下眼，斟酌字眼：「小勒，我很抱歉。」

　　什麼？

　　祖母綠的眼睛晶閃著暗色的光彩，石內卜頭次知道黑暗也是可以發光發亮的。「我總有一天得讓你明白，不管你樂不樂意，我仍然要告訴你真相。」不要！

　　石內卜右手撫摸梨花木講桌的木紋，面色紋風不動，但食指按上桌子的指甲已經泛白。他不想得知任何真相，真相是牛奶糖衣後的毒鴆；是他人生中說過無數多花樣的謊言背後要保護的殘破枯澀的源頭。倘若要賽佛勒斯說，他認為真相的模樣是華而不實的，華是那些謊言竭盡所能的枝枒，不實才是真相的內裡。

　　與其說真相，不過是另外一種說法。

　　例如眼前的莉莉是謊言、手段，他看不見的那個該死的小混球特殊生說不定長得乾癟猥瑣。「我不需要任何你所謂的『真相』，特殊生。」石內卜想過一輪後挺起胸膛與那鷹勾鼻噴氣，「不要仗著你特殊的名號就可以不敬師長為所欲為。」他捲起右唇假笑，「我聽過你的一些小秘密，四處打探其他人的消息與流言紛擾來大做文章，你怎麼會被分進葛來分多而不是史萊哲林呢？我相信你進入我們學院會有更多才華發揮的空間。」他停頓，觀察他惡毒的言語對特殊生造成的效果，莉莉的臉蛋失去血色，皺起她可愛的圓形眉頭，她的嘴唇好小，微噘著咀嚼石內卜送出的精神攻擊。

　　一陣痛楚刺進石內卜腦海，好像是那一句話，猶言在耳：「麻種！」他怎麼還學不會失言的後果？他怎麼還想要傷害莉莉呢？雖然這個渾球不是莉莉本人，但那張臉受傷的痕跡跟莉莉那時候倔強的自尊一般無二。他別過臉去，催眠自己看不見就不會痛。

　　「我不是莉莉，你不用為傷害我而想著利莉懊悔。只是我希望你以後別再拿學院對我做文章。」特殊生以為自己是誰啊？用著莉莉的身軀，他最愛的人說起無關痛癢的話，還要自己放心。她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她到底有沒有了解她正冒犯石內卜私人領域？

　　饒是石內卜也不愛一再戳破自己的心防、戳痛自己的傷口，他用力把頭轉回來要破口大罵，既而驚恐困惑，莉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陌生人，一名金髮碧眼的小女孩。小女孩眨一眨眼，「啊，你看見我了。」

　　誰管你到底長怎樣？石內卜挫敗地想，他感覺自己被愚弄了，若這小女生是為報復葛來分多被自己扣兩分的事情，那她可真是做的不錯：「夠了！勞動服務結束！出去！出去！」他一拳捶在講桌上，震得一瓶醃漬蠑螈眼摔落地面，拉拉並沒有被嚇到，只是當自己被石內卜扯著右手拖往教室門口時她不得不開口分辯：「賽佛勒斯！聽我說！求求你，是莉莉拜託我的！」

　　「一個十一歲的女生怎麼會知道莉莉‧波特想說什麼？難道你小嬰兒的時候就跟著黑魔王打仗嗎？」石內卜大吼，連同拉拉的書包與魔杖一起扔出地窖：「滾！少拿你的小技倆跟我搬弄是非！」

　　「不要因為你謊話說多了就認為其他人都不懷好意！」拉拉在石內卜摔上門前大吼，「或者不要覺得你一輩子都要活在愧疚和妄自菲薄中！」好奇怪，那雙水藍色的眼神，為什麼有他熟悉的震撼？

　　石內卜沒再看到拉拉的身影，他已經把心門與大門都一併關緊，轉頭走進他用錯誤堆疊起的自我防衛堡壘。然而拉拉追加一句竄進自己的耳朵：「真相不可怕！可怕的是你選擇用謊話自以為善待！」

　　石內卜的眼淚會是黑色的嗎？他漆黑的眼睛凝聚一層黑色的霧氣，但當滑落時，沒有染色他蠟黃的臉龐。

　　當你離去的時候，我的時間就停止了。

　　讓我跟你走吧，你的離去卡住前進的齒輪，我亦習慣生鏽自己。



※



　　只要石內卜不滿腔怨恨，似乎就看不見拉拉的長相，所以石內卜終將會聽取拉拉說話的。他不該小覷拉拉的能耐。

　　哈利成為一百年來最年輕的代表球員晚上，拉拉坐進石內卜的備材教室，以協助準備教材名義向學校申請工讀。名義是工讀，當然內容是不是真的在備材要看任課教授的良心。

　　石內卜命令拉拉不准碰教室內任何東西，自己氣沖沖地剁著甲蟲殼，看也不看拉拉，他不想看見那個女生，熟悉或不熟悉的模樣都不想。

　　「說完你的話就滾。」他說。

　　「說之前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好嗎？」拉拉識趣地觀望一層一層材料架而不盯石內卜堵氣的行為。

　　「偉大的五百年難得一見的特殊生還需要卑微的在下幫忙？真是稀世罕見。」石內卜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同意。

　　「請為我滴一兩滴您自製的『吐真劑』。」石內卜倉皇停止手上的工作，他真是看不透這女孩玩什麼花招。「這樣可以保證我說的是實話。」拉拉研讀瓶瓶罐罐的標籤：「這是真的人馬血？要是被人馬社會知道你會很麻煩的。」

　　關你什麼事，多管的葛來分多。「『吐真劑』只對正常人有效，如果是應對瘋子，連瘋子都相信自己說的話，還有什麼真假可言？」石內卜大步流星穿越層架，明顯在搜尋吐真劑庫存。

　　「那真是謝謝你看得起我。」拉拉接過吐真劑時冷冷的回敬。

　　「希望以後跟你說話不用這麼費事，不然你要花很多時間調製。」拉拉將吐真劑往嘴裡一倒，遠遠超過該有的劑量，把空瓶還給石內卜。「好了，你問吧。」什麼跟什麼？不是你要跟我說所謂的「真相」才來煩我的嗎？

　　「是我找你的，可是我知道你也有很多疑問要問我，所以，你先請。」拉拉坐在一張板凳上，不顧石內卜說過不准碰任何東西。

　　你是誰？「我是拉拉。」好沒用的答案。「我是你的幽靈教授。」

　　一個轟然巨響在石內卜腦中爆炸。

　　「你怎麼……」你怎麼會知道？

　　石內卜鎖心術對拉拉不管用他也懶得掩飾了，這不可能，加上吐真劑，這更是不可能！

　　拉拉一定是會讀心的瘋子，除此之外她什麼也不是！

　　「我無法瞭解你的過去，我只能明白你當下的想法，這是我的特別跟『破心術』不同之處。」拉拉解釋，「所以我能說我是你的幽靈教授，這件事並不是你想出來的，反而說我就是答案。」石內卜混亂地尋求救援，他怎麼會放一個瘋子進自己隱私的地盤呢？等等她把這裡炸掉怎麼辦？


　　「如果我是瘋子，我是無法進入霍格華茲的，小勒。」真他媽夠了這見石像鬼的特殊能力。「當所有可能性都排除，再荒唐的答案也都只有同意的選擇。」拉拉不再四處亂看，她直勾勾地看進賽佛勒斯不願正視的眼睛，藍光射進黑潭。

　　「你只有十一歲。」「那是外表。」「你……！」「我不是十一歲，我年紀也比你大，吐真劑不會說謊。」她堅定地說，用字遣詞都不是十一歲的閱歷。

　　不確定感再度沖刷石內卜的認知，他因為恐懼而生的憤怒又凌駕於一切感官，拉拉這時將話題轉向莉莉，「莉莉十年前就知道了，我的身分跟我的真身。」莉莉？

　　雙頰潮紅的石內卜瞳孔放大，能夠得知莉莉的訊息忽然從一切不可能間成為無與倫比的誘惑。在拉拉一連串爆炸性的「實話發言」後，他好像覺得可性度從零變成百分之兩百。

　　「十年前，莉莉‧波特從詹姆‧波特口中得知她就學期間一直認識的幽靈教授是一個具有真正實體的小女孩時，她不顧任何危險從活米村尖叫屋密道前來霍格華茲找尋我。」不顧任何危險。石內卜痛苦地想起十一年前，佛地魔瘋狂追殺波特一家的黑暗時間。「她不怕死亡，在哈利波特出生後，死亡的陰影與愛的光輝讓她強壯。」拉拉的語調像是一首迷離的歌，石內卜無法不聽。


　　「她必須要找到我，託付她就算死也不可以遺憾的事情。」拉拉停口，好像頓拍。她看著石內卜深不可測的表情，她知道底下暗潮洶湧。

　　沉默撞擊教室的迴響，衝擊石內卜心底的渴望，「什麼事？」他終於問了，聲音乾啞難聽。

　　「你。」儘管答案如此明顯，還是憾動天地，石內卜的天地。

　　「為了什麼？」他幾乎在拉拉聲音還沒消失就追著問。

　　「對不起。」

　　不可能。

　　該道歉的是賽佛勒斯。

　　石內卜好像吃到辣椒或芥茉一樣嗆到，他連連咳嗽，咳得掉下眼淚，迷濛中他好像看到莉莉本人這樣說，「小勒，對不起。」

　　「分離的我們只是藉口，不是只有你抱歉，於我也是。

　　「小勒，我不像你想像中那樣美好。」怎麼會不美好？記憶中的莉莉永遠如夕陽烈紅，像一景向晚的玫瑰園。

　　「我愛你。」石內卜很肯定他少聽了某個字。

　　所以莉莉又說了一次，「我真的愛你。」怎麼會？他有什麼值得被愛的？「我愛你細心、我愛你不驕矜、我愛你在一切紛爭中為生存為我的忍讓、我愛你讀書時眼睛的專注、我愛你不幽默的嘴巴、我愛你每次想跟我講心裡話就吞吞吐吐的可憐可愛的模樣、我愛你……」莉莉細數石內卜不覺得可以被驕傲對待的事情，她的眼淚觸碰到嘴角時捲起，楚楚可憐。

　　她一扯衣襬，緊緊揪住。石內卜雖然滿腹疑雲，奇怪拉拉如何能知道莉莉這麼細微的喜歡，也無暇去停止聆聽：「但是，但是我害怕……！」莉莉蹦出這樣一個動詞，撞擊他。

　　「我不敢想像如果我跟著你，我們會遇到什麼對待，光是和你維持好友的關係就這麼難，我要如何說服我自己可以跟你走過社會的質疑？我不喜歡你學習黑魔法是一點，可是真正讓我遲疑的是我們背景！」她哭嗆著，他無法反應。

　　「對不起，」她蒙著臉，「選擇詹姆而非你，說到底是我愛自己勝過愛你。」

　　我愛自己，勝過愛情。

　　誰告訴他真相不可怕的？難道不是在告訴自己是多麼低劣而輸給了詹姆‧波特嗎？莉莉怎麼能這樣糟蹋他？或者是這個女孩想利用他愛莉莉的弱點來離間她純粹的愛情？

　　「糟糕的人是我，小勒。」這女孩演上癮了，連代名詞都變莉莉自己了。

　　「是我把你推向自責的地獄，卻沒有對你坦承我的自私我的黑暗……」她聲聲脆弱，她聲聲飲啜。

　　賽佛勒斯‧石內卜不知道為什麼，有個明燈在腦中一亮，說不定就算時至今日莉莉也不敢真正對自己說明白這些過往，是吐真劑要莉莉說的，莉莉鼓起所有的勇氣是希望吐真劑奏效，以特殊生的身體承載莉莉的靈魂。

　　是莉莉嗎？賽佛勒斯顫抖的想。

　　「是我。」莉莉哭著說。「我一定要告訴你，儘管我們踏上不同的道路，南轅北轍，我也要告訴你。」

　　「我找到拉拉，她一定會幫我，既然她是霍格華茲裡會傳遞秘密的牆壁、是我們的幽靈教授，她一定會傳達給你的，我害怕的死亡，不是迎接死神，是我死去時獨留我的遺憾在這世界上停滯不前。」

　　「我告訴她我所有的情感和記憶，我要她照顧哈利，照顧你……。」聲音漸漸小去，莉莉低頭啜泣。

　　這不公平，石內卜像怨婦一樣想著。

　　「從來就不公平。」低頭的她隱隱回答。

　　可是我謝謝你。

　　會讀心的莉莉抬起頭，錯愕地眼神。「謝謝你，不畏生死告訴我。」賽佛勒斯低低地說，他鼻子堵堵的，眼頭痠痠痛痛的，他不想哭，感覺哭了就好像原諒了這段錯誤交離的愛情。

　　莉莉綻放一朵支離破碎的笑容，「謝謝你，小勒。」她哭昏過去，頭倚在藥櫃旁沉沉睡去。

　　為什麼特殊生拉拉會擁有莉莉的外貌跟聲音，石內卜不得而知。只是此時此刻，他脫下黑色外袍蓋上莉莉嬌小的身軀時，他累得不願意思考了。

　　因為這時候，他才可以無聲地痛哭一場。



※



　　半夜魔藥學教授道義上護送特殊生拉拉來到胖女士畫像前，拉拉哭紅的眼睛與腫得不像話的鼻子告訴石內卜在莉莉哭泣的表層下是這小傢伙在哭泣，兩人一路無語，惟獨胖女士八卦地問：「怎麼今天你們都那麼晚回來？」

　　我們？石內卜跟拉拉都疑問地互看一眼，「謝謝你送我回來，教授。」拉拉頷首。

　　「以後別再拿她來嚇我就好。」石內卜咕噥著。

　　拉拉微微一笑，與她十一歲的氣息相差甚遠，「不會再有了，那是她最強烈的意念，才會這樣干擾你與我的互動，這之後就不會有了。」

　　那她安息了嗎？石內卜胡思亂想，拉拉沒有回答。

　　「再見，特殊生。」

　　石內卜旋身離去，遠遠聽見拉拉；而非朝思暮想的莉莉說：「再見，教授。」

　　不會再有了，然而悸動仍在。

　　「豬鼻。」拉拉跨過畫像，走進交誼廳，詫異地看見扶手椅上四個小鬼。她的表情隨眼睛晃過一圈越來越惱怒：「你們──四個──，這麼對自己的生命想不開嗎！」

　　哈利波特這時發誓關於七百十三號地下金庫這件事千萬不要拿去問拉拉。








Tia.